我拿笔的手在微微发抖,这是我在师范第一次为同学们的铝桶、口盅书写姓名,从此获得本班“秀才”的雅称。
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,课堂上,同学们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、雄心壮志,今天是竞选班干的日子。班主任陈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,宣布了竞选规则。凡有意于班干“宝座”者均可参加。轮流顺序不定,谁先上谁先演讲。
第一个走上台子的是一个女孩,瓜子脸,眉清目秀,扎着马尾辫,一件雪白的衬衫扎在一条黑色的牛仔裤里,配上一条黑色的皮带。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,她给我们农村学生的感觉不是演讲,而是流行的时装表演。
接下来同学们满脸鄙夷的神色都等着看“马尾辫”的好戏。她竭力镇定自己,到底还是开始了她的演讲。从纪律卫生,到文娱活动,再到班集体荣誉感的构建,她都讲得头头是道,俨然是大家风范,处处都显得训练有素。我们目瞪口呆,半天没回过神来。她有一个古雅的名字,叫湘君,来自屈原的《九歌》。
经过三节课的角逐,湘君脱颖而出,坐上了班长“宝座”。我只当上了劳动委员,老谭是卫生委员。我想:农村学生管劳动和卫生最合适,可以发挥我们的专长。
湘君是有魄力的,每次在班里组织活动没有人敢讲话。那时学校有果场,经常要组织劳动,分给班里的劳动任务,湘君总找我商量,征求我的意见,我们的工作总是配合得很默契。每当我上讲台布置劳动任务时,底下只要有细声讲话的声音,湘君总是出面维持秩序。
那是一个初冬的季节,校园里樟树的叶子稀稀疏疏的,无精打采地打着卷儿。我陷入到期中考试失意的迷茫之中,坐在樟树下的圆桌旁直打盹儿。“祝你生日快乐!祝你生日快乐……”动听的乐曲在耳边响起,迷迷糊糊背后被人轻轻一击,惺忪看时,原来是湘君。她拿着贺卡和一个包着锦缎的小盒子。“接住,给你的生日礼物!”湘君笑着说。我发呆、纳闷。她是怎样知道我的生日的?湘君像看透我的心思。“生日是从班干名册上查到的,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‘老同’呢!看看吧!礼物是否满意?”
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,原来是一套王羲之的书法集,心里对湘君的感激油然而生。拿着这套字帖我苦练两个月,一切烦恼烟消云散。
一天,湘君老同向我索字,我说:“干啥!”湘君被我一问,脸红了,不好意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我爸也爱好书法,请他指点一下你的字!”我慷慨应允,立即把自己最拿手的王羲之楷体创作了唐人李白的《将进酒》,湘君当即笑纳。
几天后,湘君把父亲的评论告诉我:“基本功好,笔画欠老练。”我诧异湘君之父对书法为何如此有见地。
我私下向好友老谭打听湘君之父何许人也!老谭大笑:“呆瓜!她父亲是一个大镇的镇长,堂堂的书法家。”我愕然!更加发奋读书习字。一年后获校园书展一等奖。颁奖大会上,当我领奖的时候,湘君报以欣赏的微笑。
很快到了毕业的日子,在离校的那一天,湘君趁人不注意,送我一根她扎头发的发带,说要我好好保存。我当时想,也该送她一点什么!最后竟没有品位地送给她一个笔记本,扉页上只写了几个字:赠给班长、老同、湘君毕业留念!
毕业后,听说湘君分配到县城一所全市著名的实验学校教书,她在同学面前时常打听我。
再后来,湘君在县城遇到老谭时还询问:“我老同现在怎么样了,过得还好吗?”
别了!班长!别了!老同!别了!湘君!!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