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正七年,雍正皇帝下令对获罪充军流放的官员进行调查,如有安分守己、知罪自新者,可以将功赎罪,如有私自著书、发泄怨愤的,要如实上报。
如果谢济世充军之后,吸取教训,只写一些《西北域记》的文章,虽然借喻讽隐,谅也不会惹出大祸,但这位老先生却“窜逐后志益坚,学益进,文益奇诡不测”,把笔端指向统治阶级的精神支柱——理学,而又不拘泥于程朱理学。《广西一览》称他:“致力讲学,能持独立精神,为学术界、思想界的急先锋。”清雍乾年间,文网森严。谢济世因著书惹祸,终于成为清初文字狱的受害者。
事因负责管理谢济世的振武将军、顺承郡王锡保接到圣旨,邀功心切,对谢济世落井下石,派人搜查谢的居所,得所注古本《大学注》一书,便上报朝廷,说谢济世“诽谤程朱”。
宋代程颢、程颐兄弟以及弟子朱熹所创立的理学,以宣传维护“三纲五常”为核心,成为南宋以来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的重要精神支柱。清顺治以下均尊奉孔子,推崇朱熹,康熙又以朱熹配享孑L庙。从此,朱熹的《四书集注》就成了士子的必读书和考试的标准答案。谢济世注释《大学》,不用朱熹的定本,而采用《礼记》古本,并不同意程朱的某些观点。这还了得,雍正接到举报,大为震怒。
更为严重的是:雍正经过仔细审阅,发现书中有“见贤不能举”两节,写有“拒谏饰非,必致拂人之性,骄泰甚矣”等词句,认为谢济世是借题发挥,有意攻击自己,发泄对充军的“怨望”。他亲自写下朱批驳斥:“朕观望谢济世所著之书,意思不在诽谤程朱,而是用《大学》内‘见贤而不能举’两节,借以抒写其怨望诽谤之私也。”又声明自己一贯对“拒谏饰非”有所警惕,而谢济世说的并非所谓的“谏”,实是“排挤倾陷之私言,奸险狡恶之邪论”。他在朱批中以严厉的口吻提出四个质问:“试问谢济世,数年来伊敷陈者何事?进谏者何言?朕所拒者何?谏所饰者何?非能指出一二事乎?”
雍正的责问似乎理直气壮,但试想:一位当御史不到十天就被充军的罪人,又怎能有机会敷陈何事?何所进谏?又岂敢如实回答!
雍正皇帝认为“谢济世以应得重罪之人,从宽令其效力,却仍怀怨望,恣意谤讪,甚是可恶”,令交刑部议罪。十月,谢济世入狱。是为他一生中第二次入狱。他在狱中“欲自毙,绝粒五日”,并被迫承认“昔年弹劾田文镜,出于李绂授意”。是年,李绂也入狱。
锡保又劾奏与谢济世一道充军阿尔泰的广西灌阳人陆生楠著有《通鉴论》,文中“诽议时政”。
与谢济世一同被劾的陆生楠,字公荣,康熙四十四年中第七名举人。灌阳与全州毗邻,有书说他俩青年时便是好友。陆生楠以举人出身,先选为江南吴县知县,后改授工部主事。按惯例,由知县升为主事,除非成绩卓异,或历俸多年,才能补升此职。陆生楠新出仕就得此职,应该说深得雍正信任。但雍正皇帝在查阅他的履历奏折时,发现“倨傲诞妄之气溢于言词”,引见时便用他奏折中的话语来责问他,陆生楠则“皆默然不能对”。于是,雍正便将他改为主事试用。用雍正自己的话来说:“盖以其人或小有才,令其在京学习,以冀悛改也。”在试用期满实授主事引见时,因陆生楠“不惟毫无敬畏,且傲慢不恭,显然逆抗,形于词色。”雍正便认为他“系广西人,平日必有与李绂、谢济世结为党援之处”,便将陆生楠革职,发往军前与谢济世一同效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