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一座座新房,是村中的标杆,是村民心中的榜样,是大家追赶的目标
这个200多点人的小洞村,新房子很多,近10年建成的楼房有25座,其中20座是打工者建的,且都很气派。村里另有平房10座。附近的一些低矮的泥砖房、灰瓦房,跟这些楼房比起来,根本不是一个档次。但十有八九是老人在家,其中有两座是铁将军把门——锁了,一家子到外地打工,等到了春节,再携儿带女回到老家,开启尘封的大锁,住上七八天,与老人或亲戚团聚。
打工仔的脚步越走越远
今年春节过后,洪龙要去云南的昆明了,这个打工仔在昆明买了新房,这次连老妈子一并接了去。村头,一些人去送行。在好些人眼里,昆明是一个既熟悉又遥远的地方,很多人只听其名,一个打工仔能在城市买得起房,是件让人羡慕的事。
洪龙今年48岁,高中毕业。打工潮开始兴起时,他和同学也一起到广东进工厂,后来发现收入也不高,心想在外面那么辛苦,不如在家里,也那样肯出力做工的话,收入也不比打工差,没做几天,就回来了。
小洞村的田不是很好种,村前的田是烂巴田,泥脚很深,收割机、犁田机、耙田机难进去。见种田不挣钱,洪龙父亲原先在小洞村最先在地里种海椒卖,在洪龙手上就成了规模,种青菜,以海椒、苦瓜、豆角为主。结果大家都跟了上来,一时间小洞村的苦瓜、豆角、海椒在全州出了名。
洪龙能吃苦,一天的农活是从半夜里开始的——深夜一点多,打着电筒到地里摘菜,赶在天亮之前,用摩托车运到十多公里外的县城,卖给菜贩子,回来睡一两个小时,又去做事,中午小睡一会,又干到天黑。人家说他做事没日没夜。
9年前,洪龙就在村里建了一栋房子,三四层高,贴了马赛克,打了水井,日子过得辛苦而幸福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再次入城打工,这次走得更远,2008年就到云南去打工,家里漂亮的房子便一直锁着。他在昆明投靠亲友,租了房子卖手饰盒、化妆品盒,几年又发起来了,便在昆明买了房子。这次春节回来住了6天,到亲戚朋友处一家家去拜年,老人小孩都送几十元的红包。
洪龙父亲去世得早,老妈子原来住在钦州工作的弟弟处,他说昆明空气好,便将母亲接到昆明尽孝心。村里人都夸他有本事。
农村“昼锦堂”引人羡慕
洪生因家贫,读小学时就辍了学,他有两个儿子,如今都修了新房子。
洪生的大儿子在上海一家广西搬家公司开吊车,开了好几年,人老实,老板包吃包住,每月工资3000多,公司换了老板,却舍不得换他;媳妇也在上海打工;上海上小学也不要钱,前几年把两个小孩接了去读书,住得虽然离学校远,上一趟学要转三次车,来回一个人要6元钱,但他认为大城市总比乡下的教学质量好一些。家乡平日那座楼房就锁着。
洪生的小儿子在南宁打工,是刮腻子,小儿媳在广州打工,一个3岁的小孩留在乡下,让爷爷奶奶带。家里也修了楼房,不过暂时只建了一层,政府按照危房改造的政策,补贴了1万多元。
悲剧英雄项羽曾说过“富贵不归故乡,如衣锦夜行”。是说在外地显贵了如果不回到故乡,就像穿了一件漂亮的衣服,在黑夜行路,没有谁知道。宋代有个叫韩琦的官员衣锦还乡,筑一别墅取名“昼锦堂”,大文豪欧阳修为之写了一篇文章,就叫《昼锦堂记》。
村里人对像洪龙、洪生这样的建房并不反感。有本事就让他们建吧,只要不多占地,相反更多的是羡慕。打工仔手上有了一点钱,在家乡建一座房子,过得舒适一点,也是未为不可;尽管说外面的世界有无奈,但精彩毕竟多一些。记者把这种现象,称为农村的“昼锦堂”。
楼房维系起故乡的情感
尽管政府努力不断提高农民工的待遇,但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城里真正的主人。他们只是一个城市的打工仔,一个在城里面讨生活的人,一个离乡背井的“城漂”,城市不认可他们。
几年、十几年之后,在城里做不了活了,叶落时归根何处?不在家乡修点房子,就有后顾之忧。再说在城里买房子也不容易,一套要几十万,而在村里,有10万就建得很好了。何况一年总有几天要回家乡省亲,要住上几天,这里面既使有点光宗耀祖的意思,也是可以理解。
在外面搞了几年,做得怎么样,建起的房子就是一种显示,一种荣誉,代表了成就感,在人前人后说话似乎响一些。可以想象,春节亲朋坐在新建的高大宽敞的楼房里,与大家大碗喝酒、大块吃肉,那是何等惬意的事!否则,他们在城里没日没夜地干,累死累活,没有建筑物与故乡的维系,展现他们过去岁月的痕迹及奋斗与成功,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?这样看来,小洞村的“人去楼空”,又有什么怪异的呢!因此,村里那一座座新房,就是村中的标杆、村民心中的榜样、大家追赶的目标,让村里其他人看了心头发痒。
当然,村里没有规划,房子建得有些乱,只是无序地向村后山上扩展。
不过,我担心的则是他们的下一代,随着岁月的流逝,对家乡的情感越来越淡薄,多年以后,他们是否还如他们的父母一样,愿意回到乡下,来到这个“窝”里住么?